【DV】Last Ride of the Day

  斯巴达家的老宅离devil may cry没那么远,就在红墓市的郊区,坐公交车往最南边去,坐到终点站,剩下的得靠步行或者骑车,跋涉过很大一片草地。冥冥之中或许有什么东西一直守护着这栋老宅,人类很少靠近这个被烧得碳黑而只剩下墙和画像的地方,逆卡巴拉树的枝条将破败不堪的老屋子高高举起又轻轻放下,在其周围杂乱无章地生长着。
  只不过但丁从来没回去过,从来没有。阔别老宅几十年,第一次回去就是用叛逆对着全家的画像捅自己的胸口。要说回去的欲望或是理由,那更是一点都没有……那么你呢维吉尔,但丁将披萨饼的最后一口塞进嘴里,问维吉尔的话语含糊不清。
  回去过一次。维吉尔说道。
  
  维吉尔去升起特米尼格塔前先回了趟家,如果那还能称得上是家的话。在十年的流浪生活中,维吉尔在同一个地方从不会驻足太久。不放弃自己名字引来的只有自魔界而来的无穷无尽的追杀。夜晚从未有过好的睡眠,大多数时间就是靠着小巷的墙壁,感知到一点光线变化便又早早惊醒,大部分时间与血液和尸体相拥入眠,血腥味从未消散过。过去的家或许只剩下了一具空壳,但说不定能让自己睡个好觉。可以说是十七岁的少年对此还抱有着些许期望,心脏猛烈跳动着,直到火光再次充满维吉尔的双眼。
  面前的场景与记忆中逐渐重合,老宅此时已被火焰包围。粘稠的血液滴落下来,又在大火的温度中蒸发。他闻到自己血的味道闻到烧焦的味道,闻到周围浓得溢出的恶魔的味道,看上去就像命运跟自己开了个玩笑。维吉尔不确定自己是回到了过去,还是说面前的一切是自己可悲的幻觉。
  这个玩笑不好笑,幼时所经历的一切刻骨铭心。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维吉尔再清楚不过,此处是维吉尔漫长人生的开始。八岁的男孩被长剑钉死在地上,衣衫被撕破,努力向着老宅伸出手,手又被贯穿。过去的一切重映,维吉尔站在原地。他想离开,却迟迟迈不开步子。阎魔刀……维吉尔看向自己手中的刀,这把刀应该出现在哪里他还记得。自己与阎魔刀互相被选中,自刀身传来的亲切感来源于何处他终于知晓。他知道该发生什么。阎魔刀在维吉尔手中消散,出现在被尖刀刺穿身躯的男孩右手前。
  十年前的心情像是刻在了大脑里,那一日的痛苦与不甘在其后的无数个夜晚被反刍。刚从恶魔手底下逃脱时还在红墓市踌躇了一段时间。幼小的心脏中冲突着对未来的恐惧,又在现实的一片寒冷中硬着头皮往前走。维吉尔都记得,他骗不过自己忘了。
  少年维吉尔看着年幼的自己在小溪里洗去身上的血,随便从一家晾着衣物的门前拽下一件好歹能穿的衣服。月亮的影子摇晃在溪水里面,被搅和成碎片。白发的幼童抱着阎魔刀,背对着新生的太阳走进了黑夜之中。
  噩梦就这样停止也挺好的。8年的童年时光给维吉尔带来了什么?维吉尔只知道自己持刀而行漂泊无依。小孩子们欢乐的声音尤为刺耳,每每经过手都会忍不住攥紧。他看着过去的自己,转身离去了。命运推着维吉尔向前,他还不能停下,他还要回家里取阎魔刀。远处的火光逐渐暗淡下去。
  
  维吉尔从来未想过非要与命运对着干,瓦解命运的过程应当是一步一步的。不摆脱过去就无法继续向前走,维吉尔能用阎魔刀直直斩断一切东西,却唯独没有办法和过去一刀两断。比起毫不接受或是疯狂咒骂,维吉尔选择了一贯的沉默,沉默着用阎魔刀划开一切,显然这并没有反抗命运那么大义凛然。
  八岁那年被一场大火抛弃从来未算进维吉尔意图反抗的命运清单里,即使所谓神明出现给予维吉尔回溯时间的机会,维吉尔也未必会选择去让命运置换。只是会冷眼看着大火吞没这一切,不会再做出任何举动。
  十七岁的维吉尔觉得他所遇到的一切都是梦境,最终也未再在老宅中入眠。缺少一晚的睡眠也可以,说到底睡眠本身就是无足轻重的事。他还记得阎魔刀在哪里,在父亲房间最高的柜子上面,和叛逆放在一起。八岁的自己对阎魔刀虎视眈眈,却因为身高太低拿不到,现在十七岁的男孩踮脚取下,刀身崭新,刀柄微热。
  维吉尔离开了家,站在门口回头看,映在眼底的老宅却又像新的一样,坏掉的墙重新修复完全,烧焦的家具换上了新的,但风格割裂,崭新的墙纸与地板和自己十多年前的记忆截然不同。
  维吉尔感觉恼怒,感觉是不知名的力量在戏弄自己,而且是最可笑最无趣的那种,还是说有恶魔妄图留住自己?自己还有更加要紧的事情,要去佛杜那,那里似乎留有父亲的踪迹。还要查阅很多很多的书,要获得更多力量,绝不能沉湎其中。
  少年披好棕绿色的披风,拿起阎魔刀离去,再也没有回头。
  
  “所以说,你某一次回到老宅然后顺手救了自己,一觉醒来整个房子复原了?”
  “一个梦罢了,”维吉尔闭上眼睛说道,“我们生活在过去,生活在未来,唯独没有生活在现在。”
  大概又是在念什么诗了。但丁将最后口披萨吞咽下肚,吃得有点潦草。这很神奇,随时间的流逝两人都逐渐能接受过往的一切,即使过去不堪又痛苦。维吉尔前几天说要去把老宅修缮一下,但丁吓得差点把手中草莓圣代的勺子扔出去。还好兄长很快就解释清楚自己并非要搬出去住,只是单纯的修缮,觉得应当如此,至少要做点什么。
  翻新和修缮大概又是一大笔费用,维吉尔向但丁保证自己会多做一些委托——虽然现在很多委托就是自己在做。欠的债款也会尽可能早点还,顺带一提自己也在用别的方式赚钱……不,绝对不是抢劫。不管怎么说也该活在现在了。
  说是翻新和修缮,但实际要做的事已与重建无异,但丁想到家徒四壁这个词,或许三壁更合适一点。那些老旧的上个世纪或是上上个世纪的家具如今也很难再买到相同的。为此双胞胎吵了一架,一方固执认为一些地方普通家具也能够满足需求,另一方则觉得要尽可能地还原没得商量,同以往的无数次一样,口角上升到肢体冲突,血从门前的石台阶一路断断续续地洒到花园的石像边上,最终在草地上炸开血花,直到两个半魔人喘着粗气躺倒在红色的草上。傍晚的阳光洒下,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今日待完成的任务清单,沉默了一瞬间。
  “之后还要把这些弄干净。”
  “等下雨就好了,雨。”
  想要的大雨迟迟未来,红色的血风干成了红褐色,硬邦邦地粘在草上,乍一看还有点像逆卡巴拉树的枝条余孽,最后只得借了除草机把草坪重新推过。但丁必须承认,维吉尔在某些方面很精明,是有些。大魔王从政府那里申请来了房屋修缮体恤金,管他是由恶魔事件造成的还是更早的什么造成的,也管他是不是维吉尔的脸吓到了负责人。总之这样一大笔钱被稳稳拿到手中。最后双胞胎各做一让步:尽可能还原就好,买不起或是找不到就算了,别要求太高——直到但丁看到维吉尔又从不知哪里掏出来了一厚沓纸币——投资理财的所得,研究股市的成果。老哥,你总能带给我惊喜,呃,希望这次不是惊吓。但丁拍了拍维吉尔的肩膀。 
  但丁常常觉得维吉尔是点亮蜡烛(light a candle)的那个,自己才是诅咒黑暗(curse the dark)的那个。这不好说,反抗自我和逃避现实本身就不沾边儿。不想回家可能与这个有点关系,困在过去的那个可能从来都是自己而不是维吉尔,但好在如今也能够面不改色地谈起过去,站在老宅里看童年的回忆被一点点重新构建。搭在胞兄腰上的手也更紧了一点,维吉尔就在身边。
  这是最后一程。维吉尔心里想。他感知到胞弟放在自己腰间的手,很滚烫甚至有些灼烧,但并不坏。眼前的一切逐渐与记忆重合,又重新模糊。
  于是维吉尔回头望向远处草地的地平线,阳光混合着新刈过草地的清香,一个穿着棕绿色披风的少年攥着刀朝着命运的早晨走去。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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