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坐到领袖副官的位置上,警车发现自己仍会梦见御天敌。梦这种无法用科学解释的、来源于神经离子摩擦而产生的复杂结果无法被记录到脑模块之中,每隔数个恒星日便会猝然冒出来困扰厌恶做梦者,借此释放脑模块被废弃数据文件挤压的空间。
梦境内容过于简单:金红色大型机要求他上前,把他放在、或者扔在办公桌上,以绝对权威命令副官与自己对接。这个领袖大多无温柔可言,梦中的他或是用手指粗暴碾压过狭小甬道,又或是直接插入输出管,尽管他们的机型并不匹配。
即使御天敌已故去几百年,警车依旧会反反复复梦到这些,梦到自己在近乎撕裂的疼痛中一次次被迫过载,梦到自己被强制拆到下线——偶尔是物理意义的被拆,经常性的毫无理由的殴打。那是他深陷权力泥沼的开始。在过去担任副官的日子里,被使用成为常态。有时只有领袖一个,有时还有其他几名议员,所有位于高层者皆可无节制无章法地使用领袖的冷铸造副官,毕竟处于其位的头衔早已确认其作为物的归属,堂而皇之且不知廉耻。塞星的腐烂早已自每个角落开始蔓延。
被领袖当做服务机使用时警车毫无怨言,甚至有意迎合。体型差过于夸张的对接不可能不受伤,但早已习惯的机体很快分泌液体让甬道变得润滑,以适应领袖随时随地的一切需要。无论御天敌是否察觉,警车在数次与大型机的对接中已暗暗积攒数据,经验丰富。他知晓领袖和各个议员最喜欢的体位,知晓与大型机对接时具体的合适角度以让自己的机体损伤降到最小,知晓自己的发声器应当放出多少音量,知晓在哪个时间点过载最迎合领袖的虚荣心。
但这并不意外,警车早有准备。坐在副官位置上就意味着要付出相对应的代价,包括但不限于周围人的流连蜚语、亲近人的疏远,而自己的尊严更是不值一提。他的脑模块用于思考、计算、部署,他的机体用于领袖的泄愤与泄欲,他的火种献给塞伯坦的未来。合理且符合逻辑。
在此次泥泞的梦中,前领袖一如既往地无表情地无言地将副官当做随意使用的飞机杯,输出管碾过狭窄甬道,能源镜在一次次冲撞中向全身各个元件传播快感的电流,刺激得门翼直颤,又被冷冷地拽着门翼继续对接。虚幻的疼痛同快感一次次往警车的处理器中涌。只是面前冷漠看着自己的金红色机体逐渐变成红蓝色,变成那个还不太熟悉的,带着面罩的身影,无言地翻滚混杂进警车的梦里,警车还未来得及分辨,现实却先一步来临。
他意识到那是一个梦。警车从梦中醒来,叫醒他的是领袖的消息——按照命令,他下午需在百忙之中抽出半个循环前往领袖办公室——来自现任领袖擎天柱。消息走的外线,张扬、明确且不容置疑。这意味着警车需要再把处理速度提升八个百分点,才能在下午四点准时到达指定位置,并且处理完手上所有任务而不至于迟到。
方才过于荒唐的梦境挥之不去,警车醒后才发现自己受梦境刺激,本能排出的润滑液黏糊糊沾了一腿。他经常这样。半恼的警车迅速清理机身,将扰乱计算的东西匆匆擦去。新政府的组建与政权的巩固、民意的争取与霸天虎的行动——每件事都足以让脑模块全功率运作。警车整了整门翼,再次投入到无穷的计算与布局当中。
下午四时零分,警车准时站在擎天柱门前。从副官办公室前往领袖办公室的距离很短,短到警车全速运转脑模块才能想清楚一些问题。他还不熟悉现在的领袖,说到底新领袖也不过持续存在了三十一个恒星日。他认识奥利安·派克斯远比认识擎天柱来得要早,他们或许是一个人,又或许有什么东西悄悄变了。他现在已经是领袖擎天柱,不再是以前那个警察奥利安·派克斯。警车不确定他在接下来无数个行星周期中将要面对的是谁。
领袖。警车在心里默念着,敲动领袖办公室沉重的大门,迈步走向领袖,在擎天柱桌前站定。
领袖的桌子高度刚到警车腰间,对于他这个体型的机来讲多少有些不太合适。几百年前御天敌的桌子也差不多是这样的高度,隔着数个摞起来的数据板看领袖,现在看并无区别。
“擎天柱……长官。”警车说。
擎天柱就坐在办公桌后,手上拿着电子笔转来转去,刚上任领袖的机盯着数据板看似乎正在苦恼。“我希望你给我解释一下这些来自翱翔天城的数据——我是说可能要多讲解一些,关于加密和解密这里我看不太明白。”擎天柱说,“以及我想听一下你未来的一些安排,或者说你作为战略家的想法。”
这看上去有些过于真诚了。解释数据对于警车来讲太过简单,特别的几处数据被特地圈出批注 ,详细浅显的讲解甚至无需调用过多脑模块,堪称大材小用,甚至无需自己主动前来。那领袖此次叫自己前来必然是为了后者,自己的回答万分重要。警车去看擎天柱,后者听得认真,似乎的确是一派学习的模样。
警车向擎天柱大致描绘未来计划,包括目前汽车人的控制范围、未来霸天虎的可能战略目标——及反制措施。此刻领袖开始些许的心不在焉,手指不由得轻轻敲动桌面。警车分析起擎天柱光学镜偏离的角度,又试图从戴着口罩的脸上找到些许线索,加入到数据库。
“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警车问道。
“你知道的,在此前我也从来没想过我会成为领袖,我也是……第一次成为领袖。”擎天柱坦言,“但你不是第一次当副官,你先前当过御天敌的领袖副官,后面可能还需要你多来指导我。”
擎天柱说得诚恳,警车沉思了一瞬,几率的运算于一瞬间完成,“我知道了,您不用多说了。”警车说着,一声不吭地将桌上散落的数据板整理整齐(尽管桌子有些高,但他很熟练地做好了),随后熟练地爬上桌子空处,在领袖还未反应过来时啪嗒一声打开挡板,露出对接面板来。
“……等等,你在干什么!?中病毒了吗,需不需要我帮你叫医生?”擎天柱吓到数据板直接脱手,哐当掉在地上。警车看不见领袖的全部表情,但精准捕捉到骤然睁大的蓝色光学镜与惊慌的语气。
“根据我的计算,这是可能性最大的情况。身在这个位置上,我早已做好了相应的准备。就算当下不做,在未来也会以一定的形式发生,我的建议是提前。”警车沉声说着,像是在陈述再简单不过的事实,又在领袖的目瞪口呆中拨开保护叶片,几滴莹粉色润滑液湿淋淋地从甬道中流出。
“我保留着和御天敌长官的对接数据,您的机体大小数据同御天敌长官的相似度达 56.9%。与大型机的对接我有充足经验,您可以随意使用我,而不需担心我受伤。”警车接着说。
早在御天敌当政时擎天柱便听过坊间传闻:传闻中的副官靠身体上位,以美色取悦领袖,借此一步步大权在握。但擎天柱怎么也无法将警车与此传闻的主角联系到一起,更难想象警车会如此冷漠地将过去丑恶的一切苍白地展露在自己面前。擎天柱清楚,警车有色的润滑液是机体被改造过的痕迹,曾取悦过前任领袖的接口湿哒哒地摆在面前,白色的保护叶片微微翕合,尽管这近乎邀请的赤裸动作中并无色情意味。
“不警车,我是说,我们是朋友吧,你为什么会这样想?就算不是朋友也不应该……”
擎天柱的声音越来越小。朋友?警车在脑模块回味了一下这个词。用这个词语定义当前关系显然过于狭隘。擎天柱的拒绝在他计算的结果之内,占比较小却依旧存在,他已想到几十种擎天柱可能用于拒绝的话语,却并未想到用冠冕堂皇的友谊搪塞,这不太符合逻辑。
“但您是领袖。”警车找出最合理的理由。
“但我不是御天敌。”他最后只能这么说。
领袖办公室死一样的沉默蔓延了会儿,只有再明显不过的来自两个机体的置换声在空荡荡的小屋子里响。最后副官在直线下降的对接概率前率先让步,重新装好挡板,跳下桌子又整了整装甲,恢复成平时那个一丝不苟的、涂装整洁的完美副官。副官灰色面甲依旧平静,用与往日全然相同的语气表示此次领袖吩咐自己的一切指令已完成,询问还有什么指示。
“警车,你可以不用这样的。”
副官毫无情绪波动,只是冷漠地向领袖表达信息已接收到,随后直径转身离去,好像这对他过于稀松平常。一切像是从未发生过,留下擎天柱一个人坐在偌大办公室的椅子上,置换声轰鸣。面前是警车堆叠好的数据版,包含放在最上面的、带着一笔笔批注的那个。
领袖的处理器还处理不了这件事所带来的震惊——奥利安·派克斯的也不行。
他伸出手指抹去警车滴在桌子上的莹粉色润滑液。
那次对接未遂成为领袖与副官间默契不提的事情之一。第二天领袖依旧是领袖,副官依旧是副官,两个机整整齐齐。只是副官在此后已很少梦见御天敌,梦中不再有金红色机体蹂躏门翼、强行对接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他当下追随的对象,他当下的领袖。但红蓝色的机只是站在一片虚幻的白中,并无任何动作,绝对体型差带来绝对压迫感,领袖用看不清楚情感的深蓝色目光一寸一寸扫过自己的黑白色机体。
无需梦的提示,警车自会告诫:自己是站得离领袖最近的人,要做到最好才是。
事实证明警车说的话是正确的,他的数据计算从未出错,这场对接无论如何都会以某种形式发生。副官与领袖擎天柱的第一次对接平平无奇。擎天柱喜欢跑前线,甚至喜欢带头冲锋。尽管警车已不下千次地对此行为发表不满言论,但却依旧无法撼动领袖的抉择一分一毫。
——领袖在不听劝上可谓是如出一辙。
擎天柱能活到现在可以说是普神保佑。
现实就是修补好伤口的擎天柱刚接受完首席医官的洗礼,接下来便要直面他的首席战术参谋官。警车不耐烦地跺着脚,拿着数据板看向病床上的领袖。该说的话他已经说过成百上千遍,但概率就是如此冷酷,免不了百密一疏,更打不过就想往小概率可能性里跳的领袖。
甚至此刻站在擎天柱病床边也并非第一次,几百万年的共事使这一切顺理成章又屡见不鲜。他不说话,就那么站着,盯着擎天柱正在输液的手臂与已开始纳米修补的面甲看,还未被修补好的面罩惨兮兮地挂在脸上。而病床上的人躺着都知道副官接下来会说什么。
“警车,汇报战情。”擎天柱只好沉声说,尽可能让此时虚弱的语气更有威严。他全然能猜到若不先发制人,自己只会被警车唠叨上半小时。
于是警车拿着数据板开始长篇大论的汇报,详细报告一切擎天柱昏迷期间的数据。很多细节他现已不需要再对领袖解释,几百万年的战争早已将领袖与副官间磨合齐整。
“警车,往前一些。”擎天柱突然打断警车,此时警车军情汇报进度方才推进至 32.5%。
但领袖的命令是绝对的。
“再往前一些。”擎天柱又说,同时摘下面罩。
警车困惑地再度迈步前移,直至离擎天柱咫尺之遥,近到能听见置换系统的细小嗡鸣。他运算了 114 种擎天柱接下来将要做的行为,其中 86 种限于战情汇报的范畴内,可能产生疑点的数据已标红,22 种是他需要医疗帮助,6 种是为别的事宜,没有一种是领袖突然抓住副官的脸、将猝不及防的副官拉近,紧接着用双唇堵住副官接下来的一切或抗议或震惊的言语。
于是警车处理器为领袖的突发行为短暂宕机千分之三塞秒。脑模块很快重新恢复运作,领袖的吻没带太多侵略性,全然没有平日里发号施令来得威严,但也只有一半可能性是因为先前受的伤。但即便如此,这个吻依旧强硬,且不容置疑。
在得到领袖恩准以短暂脱离这个吻时,警车的光学镜早已起了雾,接口与备用接口也传来不妙的湿润感。“这就是您的命令吗?”置换声音轰鸣,一种隐晦的、扑闪不清的在火种里翻腾的情感。警车说不清道不明。
“……是的。”
“遵命。”警车回答。正如他先前那样,啪嗒一声打开前后挡板,两块沾着液体的金属被塞星引力轻松拽到地上,发出带着水声的沉闷响动。
他要如何对领袖说,对他说以往长时间的使用早已使接口可以轻易分泌润滑液,几近成为一种条件反射,而自己也如同被拆坏的服务机一样容易湿润、且易于进入吗?
事实是他未道出这一切,这本身便不值一提。而擎天柱目睹泥泞不堪的接口也未做出任何表态,只是又戴上了面罩,依旧如往常那样,整个机的喜怒情感被全然埋在覆盖面甲的那块金属之后,晶蓝色的光学镜炽热到烧灼。
“请您放心,医疗室内当下并无任何摄影设备。房间密码已进行三层阿尔法级加密,副官及以下级别无法进入。”警车轻叹一口气,缓缓爬上领袖的充电床,居高临下地看向红蓝色重卡,蓝幽幽的光学镜闪得发亮。
“您受伤了不要动,我来就好。”
粉红色润滑液顺着接口边缘一滴滴滑落在领袖的腿上,擎天柱不动声色地抹去大腿处滴上的润滑液。
“您之前有过拆卸经验吗?”警车突然问,擎天柱没有回答。
于是他在默许之下打开领袖的前挡板,又默然看着中大型机弹出的输出管在眼前逐渐充能。警车皱了皱眉,他或许曾经计算、或是猜测过领袖的的尺寸,但面前的这根依旧些许超出意料。温凉空气中弥漫开警车再熟悉不过的淡淡的味道,部分来自自己,部分来自擎天柱。他当下大可以对这些气味进行分析以推断领袖情绪状态,但从未有过的昏沉感击中脑模块,以至于警车暂时关闭部分战术模块。
“您有什么要求吗?”
“……我希望跟我对接的是警车。”擎天柱最后说。
副官捕捉到领袖声线中的几丝颤抖。这不符合逻辑,警车不屑一顾。我除了是我还能是谁?他们彼此是谁这个问题再简单不过,又何必特地强调,就像一开始那个亲吻一样多余。
“遵命。”
“拆的时候不要分析我。”擎天柱在警车音频接收器旁轻轻说道。
他又在瞎说什么,这太难了。警车浑浑噩噩的脑模块乱乱地思索,自接口一次次传来的静电电流带着火星闪到警车的脑模块,刺激感在各扇区间来回颤动,难以抽出部分运算容量以集中。他又一次几近过载。在警车的大模型里,擎天柱涉拆未深,自己才是经验丰富的那个,尤其是对大型机的经验,更何况主动权在自己手上——至少一开始警车是这样想的,至少不是现在这样。
至少半个循环前警车还能调动剩余的战术模块——副官一开始不确定这个领袖喜欢怎样的拆卸:温柔的、循序渐进的,又或是和先前那几位一样,喜欢暴力,带点能量液也无妨。他和擎天柱磨合的时间不算短,甚至这已经可被称之为自己履历中最长的一段副官经历,但拆卸还是第一次,他之前尝试过邀请,但失败了。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自己必须做到最好。警车选择了直接跳过前戏的对接方式,一个直接、其他领袖都喜欢的方式,毕竟他们爽到就可以。毕竟自己的接口早已湿润到准备完毕,稍稍移动腰部关节,润滑液便会淅淅沥沥往下滴。领袖对此不置可否,警车将此当做默许,握在手中的输出管滚烫而炽热,接口吞吃输出管的时间更是漫长到折磨。警车抛弃掉令自己感觉不真实的流逝的数字,转而记录起领袖管子的大小,一个他从未感受过的尺寸,每没入一节警车都必须评估接口状态与润滑程度是否还能继续,直到整根输出管缓慢地碾过所有内置节点,完全被湿润狭窄的甬道包裹。
毫无疑问,能源镜已经完全被顶开了,输出管的顶端几乎卡死在次级油箱口处,不妙的几道白光闪过警车光学镜,这是即将过载的标志。整个对接甬道涨得生疼,内置节点大概全部被点亮,交合处早已被各种液体混合得一片狼藉。体型差过大拆卸的第一步永远无法避免,领袖也不好受,但他一定很舒服。沉重的置换声佐证了这一点,那么这就足够了。
他开始缓慢抬动腰部齿轮,小心翼翼地活动起来。这太超过了。警车感觉接口在撕裂,内部甬道的活性金属正被撑到极限,来自接口的疼痛与刺激感同时游走遍全身。警车习惯于分出去一部分处理器负责观察领袖的反应,并加以记录,他向来如此。但很快这样的分析便无法进行下去,机型不匹配的报错窗口几乎要将其淹没。
心烦意乱的警车在疼痛中将报错窗口一个个关闭,不动声色地引导领袖将手放到自己胸甲上。领袖蓝色手指挑动车灯管线,引来副官一声压抑的、强忍的呻吟。
单是身体里那根大型机的输出管就足矣让警车痛到失神,此刻施加在车灯上的刺激更是爽到警车发麻。警车必须承认,从他一开始被使用到现在,带着痛意的拆卸是他喜欢的,他的机体早已被调教成这样恋痛的淫荡模样,怎么被使用都没关系——
“痛吗?”擎天柱突然问,话语里夹杂着电流的杂音,“你门翼在发抖。”
“正常现象,可以继续。”警车说。真奇怪,他为什么要问这个。
擎天柱有意无意地摸了摸警车的门翼,手指划过焊接缝隙,激起身上机不住的一次颤抖,已被填满的甬道又惨惨地往外流出水来。领袖触电般地将手缩回来,他第一次知道门翼是敏感带。“继续……”警车咬着牙说。他看上去快哭了,为何还在强撑。擎天柱想不清楚,晕晕乎乎地又将手放到那不住颤抖的两片门翼上。
于是擎天柱身体力行告诉他受了伤的领袖也依旧是领袖。在副官一次次主动的给予后他终于想起自己的身份,松开被自己抚慰已久的门翼,并有意从副官处夺取控制权,一意孤行得强硬。双手圈住在自己身上努力者的腰,以自己的节奏一次次向上挺弄起来。
警车对主动权并不在意,但领袖的生涩像一场灾难。他无意伤害什么,警车能隐隐感觉到,但他根本就不懂拆卸,仗着被普神赐福过一样的尺寸,在恰好的角度误打误撞地对准最要命的那个点。更要命的是他根本不知道门翼该怎么使用。太超过了。流遍全身的一次次过载自里到外冲刷着警车,这超出他在拆卸开始前评估出的限度。
警车本知道怎样的表情看上去会很凄惨,但算不上失礼,并且能调动欲望。但擎天柱没给他这个机会,在不止歇的过载的间隙,警车意识到自己的面甲在失去控制,在疼痛与快感中不知被拆成了什么不堪的模样。先前的从容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即将到来的崩溃。引以为豪的脑模块再无法冷静思考分析,一切在失去掌控,很快他将以真实的面孔面对他的领袖。扶在领袖胸甲上的手试图去寻找额外的支撑点,却很快被领袖紧紧攥在手中,十指相扣。
他握住了领袖的手——这是第一次。
“警车,我想看真实的你。”擎天柱将身上的小跑车拉近,舌尖有意无意地蹭过警车的音频接收器,留下半道足矣令警车再过载一次的水痕。警车下意识地逃避,又被拽着手拉回来,输出管在接口中重重搅动。
一丝不明显的、微弱的痛感在火种蔓延开来,与其说是裂缝更像是一阵若有若无的风。他没在使用自己。清洁液终于无可抑制地从光学镜中流出,不知是出于快感还是某种恐惧或疼痛。警车泪眼模糊地看向他的领袖,清洁液滴在混乱的液体中,数次过载后的门翼无法抑制地无规律颤动,抑制已久的发声器不断往外蹦着杂音。来源于火种的痛楚终于随过载的电流席卷全身,领袖的光学镜依旧湛蓝而无暇,而自己像被拽进悲伤的海。那片蓝色是自己所见到的最后的画面。
“奥利安……”警车逐渐意识不到自己在说什么,也并未意识到领袖又对自己说了什么。
之后警车每每回想这次的经历,都会忍不住在芯里狠狠扇上自己一巴掌——那天自己下线了,没有任何印象地下线了,在与擎天柱的第一次拆卸中直接下线了!后面自己各种被拆到不受控制的呻吟更是想都不敢想。醒来时装甲一块不缺,机体干干净净,若非自己上线的位置是在擎天柱的病床上,警车甚至要将这一切当做一个梦。
身边空空荡荡,受伤的领袖已经离开此处,不知又去了哪里。说到底这本身就是一个单人医疗泊位。几万年来警车第一次不想立刻投身入工作中。隐隐作痛的接口提醒警车他的计算最后成真,这场拆卸终于发生。领袖与副官的拆卸如同一个诅咒,在处理器萦绕不去,他逃不掉。他本应如释重负,为何要如释重负?正如警车无法理解擎天柱为何要求这场拆卸。当下他所服侍的领袖既不像御天敌那样是个性瘾患者,更不像需要拆卸泄欲的心理变态,自己与擎天柱间更是没有任何交易……难道因为他受伤撞坏脑子了?
某种恐惧感再次蔓延上警车火种,一个不可能的答案逐渐浮出水面,当无法用理性解决一切时,警车得出一个令自己无比厌恶的答案,可能性不为零。
但是爱是允许的吗?对一个领袖来说,对一个领袖的副官来说。他所接受的是擎天柱,是奥利安·派克斯,还是领袖本人?那反过来又是怎样的答案呢?警车宁可相信这是一场骗局。
战术家脑模块乱乱的,在充电床上翻来覆去。他猛然意识到领袖在把自己拆晕过去前说了什么,又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那时关闭了所有的摄影设备。他没来由地觉得恐慌:将工作与私生活混淆的后果太可怕,可怕到他还没能做好承担一切的准备,也未想好用怎样的模型去推算自己滑向情感旋涡后的结果,更何况坐在桌子对面的人是领袖,是擎天柱。这是逻辑的弊端,是不得不绕过的一环。
警车闭上光学镜,眼前却总是一片蓝色。那是最后的最后他所看到的领袖的蓝眼睛,温柔又冰冷的、与火种如出一辙的颜色,永远平静地看着自己,在梦里,在拆卸时,梦境与现实的边界模模糊糊分不真切,被概率的数字流冲散到七零八落,隔着模糊的清洁液渐渐重合。
警车发觉自己挡板之后似乎又有些湿润。这不好。于是他趁领袖发觉前先一步溜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领袖宣布自己已痊愈,随时可领导进行对霸天虎的反攻。领袖依旧是领袖,副官依旧是副官。开会时警车坐在擎天柱旁边,整整齐齐、一丝不苟,一半脑模块在运算评估,一半脑模块加速处理起自己与领袖的关系会走向何方。
答案就是这样的行为在一步步过火,且恃宠而骄。自己的行为算是越界吗……不,一切都应当是逻辑运算的结果。警车在心里如是说。
领袖和副官的关系成为两机间心照不宣的秘密。此后拆卸便发生在各个地方,办公室、战场的一隅、飞船上,甚至是开会的时候。体型差的存在使拆卸永远算不上顺利,好在警车早已将无法避免的疼痛作为自己所喜欢的一部分。更何况他的领袖对待自己似乎永远小心翼翼,尽管警车再三重复这并无必要。
身后的擎天柱抱着自己已经下线。警车还想让他多看看自己,用那双蓝色的光学镜,那湛蓝色的光学镜半个循环前还在温柔地注视着自己。与擎天柱的拆卸永远会令警车感到莫名心安。
此外警车发现自己不会再做梦了。下线后便什么也没有,不会再有恼人的电子干扰脑模块难得的休息时间。他所感知到的永远是一片漆黑,以及远处遥不可及的隐隐闪烁的一块蓝色的火种。
几百万年的磨合太短,尽管很多事情在战火里已成为心照不宣的秘密。但擎天柱身上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具体是什么警车却又说不清。他的领袖依旧光明伟岸。
——那么由自己站在暗处就好。警车下线前昏昏沉沉地想。
警车意识到自己的重新上线,调动全身元件比平时慢了 3 塞秒。左眼无响应,子程序依旧无法启动,视野少了一半。警车下意识想伸手去摸,却很快意识到手腕上的镣铐,牢牢地、沉重地扣着,随后腕关节齿轮的酸痛感开始蔓延开来。
他刚刚好像没做梦。理智说服他本早已失去一切做梦的能力。又或是依旧梦到了过去,只是醒来后记不得了。这反而更好,无法被控制的不稳定因素就应当被排除——警车还是希望自己永不做梦。
他听到房间外传来声响,步伐的跨度与落地间隔再熟悉不过,他甚至能计算出他下一步落脚的时间。概率早已给予他来者最大的可能性,他痛恨于此时此刻自己的机体竟不受控制地分泌出润滑液。
阶下囚抬起头,看向他的领袖。